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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【章八】不道當時腸斷事,還較而今得意(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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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誰說……我不知道……”陳家洛還想再說下去,但肩上傳來的劇痛遏住了他的嗓音。淩未風這才發現手上沾滿了熱乎乎的鮮血,連忙放松了抓住他傷口的手,架起他回房。

“我去找傅前輩!”淩未風說著想出門,卻被陳家洛能動的右手一把拉住。

“笨蛋!”陳家洛虛弱地笑著,“去討罵嗎?”

“他不來找我,難道我就不罵他了?”應聲出現的傅山向淩未風冷冷一瞥,就把註意力都集中在陳家洛的傷處上。淩未風很是老實地站在一旁遞藥遞繃帶,一副誠懇認錯的模樣。

但傅山直起腰的時候還是不客氣地盯住了他:“淩大俠,你名滿西北,人人景仰,老朽和你又是初會,按理說不該對你的事妄加評判。但陳公子現在是我的病人,年紀又和蘭珠姑娘相仿,你年長幾歲,不知道好生照顧他,還當著大家的面那樣對他——”

“傅前輩。”陳家洛輕聲打斷了傅山的斥責,“這事確實是我考慮不周,害得冒姑娘——”

“蓮兒是另有隱情,我也沒想到她終是舍不下這一層羈絆,怎麽能怪到你頭上?”傅山搖著頭,“你傷勢不輕,這一劍再深幾分,臂上筋脈就斷了,現下也總要靜養幾個月才好。這位淩大俠不曉事,手下沒輕沒重,你自己怎麽也跟著不在意?”

陳家洛的目光在傅山和淩未風身上各轉了一轉,還是落在淩未風那裏,語氣裏倒像帶著些頑皮的愉快:“淩大俠救過我的性命——”

“秋山!”淩未風卻很不客氣地瞪了回去,“你再這麽稱呼,我就當你跟傅前輩一樣,是故意寒磣我!”

“那你也不要這樣叫我。我的字犯了傅前輩的諱,未免不恭。”

傅山看看他們兩個,終於露出微笑:“我又不是皇帝老兒,沒有那麽講究。韓會主說過,陳公子是江南書香門第出身,誰知倒和西北大俠成了至交好友,也算是因緣際會。”

陳家洛會意地點頭:“我們相識不久,但確實是生死之交。淩大俠——”故意拖長聲音這麽說的時候,還向淩未風促狹地眨了眨眼,“一時情急失態,前輩不用和他計較。”

淩未風很是有些不滿地哼了一聲,但還是向傅山躬身謝罪。傅山無奈地擺了擺手,只說“好生休養”,就出門而去。陳家洛打量著還站在當地的淩未風,輕輕嘆息:“對不起。”

“你、你向我道什麽歉?”淩未風臉頰上的傷疤動了動,“你並沒有錯,是我……”

“我懂你的意思。”陳家洛靜靜地望著他,然後拍了拍身邊空著的椅子,“過來坐吧,我這麽仰頭看著你說話,有些累。”

淩未風咕嚕了一句意義不明的話,還是走過來坐下。聽到陳家洛追問“你說什麽”,索性清楚地重覆了一遍:“再過不幾年,仰頭說話的就是我了。”

陳家洛忍笑之際,幾乎忘了自己要說的話,只是斜覷著他:“你這人好不小心眼!要是也被人扇個耳光,還不得去尋死?”

淩未風的神情突然僵住了,半天沒有回答,最後長長地嘆了口氣:“你……以後別再說那種話,就是……萬劫不覆什麽的。是功,是罪,我們大家一起擔。”

這句話得到了傅山和韓志邦、劉郁芳他們的一致認可,隨著西北紅槍會和江南魯王舊部的合並,大家也決定攜手合作,繼續在中原發展反抗清廷的勢力。而冒浣蓮說出的一個消息,則令所有人都隱約看到了新的方向。

“那個黑衣人是玄燁……康熙皇帝安插在平西王府的眼線,我聽到他回皇帝稟報說,平西王吳三桂私下大造宮殿和皇家服飾器物、擴張軍備,確實有反叛之心。”

韓志邦首先一擊掌:“那太好了!趁著吳三桂跟朝廷相爭之際,我們也伺機起事,一舉把滿洲韃子滅掉!”

“恐怕未必能順利如願。”劉郁芳看著這個魯莽直率的漢子,微微皺起眉頭,“吳三桂為人反覆無常,聲名狼藉,要起兵尋個什麽名義?難道還能涎著臉打大明旗號?天下又有誰會響應他?”

“那種小人當然沒人響應,到時候咱們將這旗號接過來,有劉姑娘出面,何愁沒有義士歸附!”

劉郁芳不悅地搖了搖頭:“你說得輕松,但以我們現在的力量,怎能擔得起大業!就算有人歸附,軍資從何而來?”

韓志邦兩次被她駁斥,紫膛臉頓時漲紅了,想到現在紅槍會是以劉郁芳為主,她又是自己的心上人,只好訥訥地忍耐。淩未風卻在旁邊冷笑起來:“原來這就是劉會主的見識!我以為你舍棄江南,在陽春大好的三月來到西北,是咬定牙根要做一番事業,誰知道一個多鐸就把你們嚇破了膽!”

“淩……大俠,你這說的是什麽話!”急性的通明頭陀率先叫起來。劉郁芳雖然也有不快,但還盡量保持著平靜的神態:“淩大俠說我們膽子小,我倒想請教淩大俠的高見。”

“力量不足,可以聯合起來,像劉會主和韓會主就是如此。”淩未風像是沒有看到劉郁芳註視著自己的淩厲目光,仍然侃侃而談,“但是你們興師動眾,就為了刺殺一個韃子親王,先暴露了自己的行藏。刺殺不成功,反而失陷了張公子,你們更覺得與朝廷強弱不敵。所以眼前放著這樣的大好機會,你也畏首畏尾,不敢輕舉妄動。”

“我不認為吳三桂造反就是你說的大好機會。”劉郁芳反唇相譏,“雲南地處偏僻,吳三桂又不得人心,他和滿清朝廷才是強弱不敵。我們輕率地卷入這場戰爭,無非是白白叫朝廷吃掉而已。”

陳家洛一直聽著他們彼此爭論,心裏疑惑淩未風為什麽突然對劉郁芳百般嘲諷挖苦,竟好像和她有過節似的,但這時還是忍不住替淩未風答道:“既然冒姑娘說,康熙專門在平西王身邊安插了眼線,可見朝廷對吳三桂十分忌憚,生怕他會造反。地處偏僻並不是弊端,吳三桂正是借地利之便,秘密圖謀起兵,因為一旦舉事,朝廷鞭長莫及,很容易邊打邊擴張勢力。劉會主這麽說,未免太輕視吳三桂了。”

這一下不但劉郁芳,就連韓志邦也有些發怔,不知道如何接話。過了一陣,韓志邦的部下楊一維才轉過頭看著傅山:“前輩,冒姑娘這個消息準確嗎?”

“這是蓮兒親耳聽到的。”傅山沈吟片刻,就明白了楊一維的用意。冒浣蓮在陳家洛刀下護住了康熙皇帝,這件事已由易蘭珠轉述給大家。為了解除眾人的懷疑,傅山只得嘆了口氣,緩緩地說,“老朽可以保證,蓮兒並沒有異於各位的心思。她之所以保護康熙,是因為——她和康熙本是同父異母的姐弟。”

冒浣蓮在傅山開口時就站起身來,還沒聽完,眼淚已經流得滿臉都是,然後踉踉蹌蹌地走出了大廳。震驚的眾人大都沒有去攔阻她,只有易蘭珠這個年齡相仿的女孩子,片刻後醒悟過來,匆匆忙忙地去追冒浣蓮。

劉郁芳咳嗽一聲:“傅伯伯,這是浣蓮的私隱,您為什麽要說給我們聽?我們……誰也沒有疑心她……”

“我並不只是為了解大家的疑心,”傅山搖著頭,“我是想讓她明白,這道坎,她總要過的。”

眾人這時候想到,冒浣蓮如果站在紅槍會等人這一邊,就要終生和清廷作對,也是和她的弟弟、她的親人作對,於是誰也沒有再說話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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